2017年01月17日 13:15 来源：本报评论员 谷梁
提要：2017年，大家都寄希望西班牙的经济能够快速复苏。西班牙经济的真正复苏，应该是劳动力市场的复苏。虽然数据显示西班牙失业人数已经大幅下降，但是，在数据背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现实？拉霍伊政府的所谓劳动力改革政策，是帮失业工人再就业还是帮企业多裁员？这个自相矛盾的改革方式，真的是西班牙政府自己打脸吗？
首相办公室经济事务主任Eva Valle在本周二公布了首相办公室的最新统计数据，表明西班牙2016年的经济增长幅度为3.3%，比之前预计的3.2%提高了0.1个百分点。
Eva主任在“西班牙国际投资峰会”上宣布了这一消息。她在报告中着重强调了拉霍伊政府在这五年里对西班牙进行的改革，尤其是劳动力市场改革，能源产业改革，税收制度改革，以及政府在创收减赤方面做出的努力。
以上几点，的确是西班牙政府在最近几年着力改革的重点领域，今天我们着重来看看西班牙的劳动力市场，经过五年的改革，是否真的有所改观？
为什么是劳动力市场？因为劳动力市场意味着普通老百姓的工作机会，只有老百姓的收入有了保障，才有钱消费，才谈得上真正的刺激内需，西班牙经济才会实实在在的变好。
西班牙就业人数的最高纪录在2008年第二季度，当时就业人数达到了2064万人。从那之后，就业人数一直下滑。到2014年第一季度，登记在册的劳动人口为1695万人。换句话说，经济危机六年，摧毁了370万个工作岗位。
西班牙失业人口开始止跌是在2013年第四季度，这也是西班牙在经济危机中首次出现了经济增长，刚好是拉霍伊执政的第二年。
从2014年第一季度至今，有157万人实现了再就业，其中147万人被企业聘用，另有10万人成功自主创业。拉霍伊政府希望西班牙就业人口能够按照每年50万人的速度增长，在新一届任期内实现就业人口重回2千万。
这组数据，只是单单从社保局登记在册的就业人数来计算的，并没有考虑到就业质量，也不能反映劳动力市场的结构性变化。
从2014年至今，147万被企业雇佣的再就业人口中，永久合同的比例为37%，临时合同为63%。工作合同，反映出企业对市场的信心，也反映出劳动力市场的活性。
劳动力在企业之间的流动，并不能体现经济变好，就像拆东墙补西墙。真正能体现市场变好的劳动力变化，是企业拓展业务和扩张版图带来的就业机会，在这种情况下，企业是不会拿垃圾合同敷衍人才的。
比较一下就会发现，在企业对市场信心爆棚的年代，2005年到2008年之间，西班牙的永久合同比例为93%，临时合同只有7%。
如果对永久合同的工作时间进行对比，在2005年到2008年间，永久合同中的全日制工作合同占73%，而2014年至今，永久合同的全日制合同只有32.4%。
在流动性最大的服务业，我们以酒店餐饮业为例，在2014年到2016年间，酒店餐饮业创造了130万个工作机会，55%都是临时合同，45%永久合同中半工合同占到了62%。所以，真正高质量的工作合同只有17%。
这说明，就业人口增长的事实下，掩盖着临时合同、半工合同泛滥的残酷现实。
西班牙就业部门把拿着每天只工作两个小时的人也算为就业，这两个小时的收入，能提高实际生活水平吗？
在政府的经济报告中，西班牙各行各业都在快速复苏。根据西班牙国家统计局关于各行业的平均收入，可以看出西班牙各行业真是的复苏情况。
2016年，西班牙的人均年薪水平为税前22697欧元。销售人员的平均税前年薪为1.9万，低于平均水平，占劳动力人口的16.1%。酒店业从业人员的税前年薪为1.4万欧元，远低于平均水平，占劳动力总人口的8.3%。销售和酒店业的收入低于平均水平，说明西班牙的销售和酒店业还在压缩成本的阶段，并没有实现复苏。
真正实现复苏的是工业。比全国平均收入要高的是工业，技术工人的人均收入为2.6万欧元。2014年到2016年，工业部门创造了22万就业机会，临时工作合同和永久工作合同对半开，半工工作合同大幅下降。这说明，对技术工人的需求是实实在在地增加了。
劳动力市场，总是无法避免劳动力的自由流动，而劳动力的流动方向，则标志着一个地区的劳动机会的多少。在2015年，11万西班牙人为了一份工作，改变了自己的户口所在地，更改了住家登记地址。
从2015年的劳动力流动动向看，加泰罗尼亚劳动力主要流向马德里，而马德里的劳动力则主要流向Castilla y Leon。
西班牙国内劳动力人口流动，开始出现明显的聚合性，大部分大区都存在劳动力流失的状况，只有五个大区出现劳动力增长。这五个大区是:马德里，加泰罗尼亚，Baleares, Canarias y Murcia。马德里和加泰罗尼亚是经济大省，工作机会是最多的，两个海岛城市，则是旅游业发达地区。而穆尔西亚的劳动力市场增长，则是因为农产品出口。
旅游和出口，已经成为西班牙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这也表现在劳动力流动上。
以上是市场供需关系带来的就业机会，不需要政府做什么。政府能做的，是在宏观调控之中，通过政策和补贴，鼓励企业用人。西班牙政府倒是有政策鼓励企业雇佣失业人员或者移民，与此同时，政府为了提高企业的市场竞争力，出台政策，降低企业的裁员成本，让企业有更多的自由配置经济资源和人力资源的空间。这一措施，引发了诸多大企业的裁员潮！
西班牙企业没有说不响应政府号召多雇佣失业人员，只是在成本面前，企业默默地选择了开出短期临时合同。企业不是慈善机构，利润总是第一位的。在营收减少或者不变的前提下，降低成本是保证利润空间的主要手段。既然政府给裁员开了绿灯，企业自然是会毫不手软的裁员的。更何况，僵化的用工制度，一直是西班牙劳动力市场的陈年顽疾。
西班牙政府出政策降低企业裁员成本之后，结果怎么样？银行业的结构变化最能说明问题。
银行业是资金最集中的地方，但经济危机几年里，银行业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与改革，金融从业人员也是大幅缩水。在2008年。西班牙境内共有46164个银行营业网点，到了2016年，下降到29615个营业网点，缩减了1.6万个。而银行的从业人员，也从2008年的27.8万人，锐减到19.5万人，8年内裁员8.3万人。
Banco Popular银行，Sabadell银行在2017年还将继续裁员！这就意味着，西班牙银行业的收缩计划还没有触底，银行业还将有更多人失业。
裁员成本是根据现有法律法规来计算的，没有政府的政策修改，怎么会有裁员成本的下降？
银行业裁员成本，已经跌回到了2008年之前的水平。2008年不是经济发展最好的时候吗？应该如何理解这组数据？
2008年是经济发展最好的时候，银行扩张，没有裁员只有跳槽。少数几个被辞退的银行员工，可以得到高额的赔偿金。8年之后，银行业还在继续裁员，裁员人数是2008年之前的几倍之多，但裁员赔偿金额相当。8年前，银行辞退2个人的成本，和现在辞退8个人的成本是一样的，这恰恰说明了政府政策在给银行裁员“开绿灯”。
政府努力创造就业机会，同时又让企业裁员更简单快捷，政府这么做是矛盾的吗？
一点都不矛盾！
有时候，生病久了，就忘记了曾经健康的状态，把病态当常态。西班牙劳动力市场就是这么一个久病成习的状态。经济危机前对劳动力市场过分的保护，导致企业积累了大量低效能的“僵尸”员工。僵尸堵住了有活力劳动力的出路，最终导致西班牙失业率十多年来一直稳居欧洲的前三名。
政府降低企业裁员成本，是给企业一个自我清扫清洗僵尸员工的机会。把企业和劳动力同时交付给市场，以企业竞争力为基准点，提高企业生产效能之后，再来谈真正的就业。这就是右派政党看似残酷却合理必行的策略。
有人总问笔者，关于左派和右派的区别。中国有句古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左派的重点是“分鱼”，不管是谁的鱼，不管合理不合理，就是要保证大家都有鱼！右派的重点是“授渔”，别人的鱼不要乱抢，给你方法自己钓鱼！
西班牙的劳动力市场，就处在一个从左往右的调整阶段，挨饿，阵痛，总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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