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4月18日 06:32 来源:麻卓民(西班牙)
“破四旧”让历史文物遭到了灭顶之灾,许多极其珍贵的文物都毁于红卫兵之手。文革后,文物专家们说:“破四旧”运动对文物的破坏程度远比“八国联军”和日本鬼子要严重。我想,这是肯定的。“八国联军”和日本鬼子是强盗,他们只是抢掠,抢掠的都是看得到的宝物;红卫兵是内贼,他们是彻底毁灭,毁灭的是所有看到和看不到的东西。因此,许多人在回顾“破四旧”运动时,都把红卫兵对文物的破坏摆到了最重要的位置。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加重要?与人的生命相比较,那些“历史破烂”又算得了什么?我始终认为,“破四旧”运动最严重的罪行在于虐杀无辜的生命。
“破四旧”是新中国史上最大规模、最凶狠的“镇反”运动。无须任何法律手续,利用无知的“红卫兵”肆意残杀“阶级敌人”,“破四旧”运动制造了中华民族历史上最恐怖的暴力事件。全国1000多万户人家被抄家,被打死和被迫自杀的人数有说20万,也有说远远不止是这个数字。
“破四旧”运动是我们这一代人在人生中犯下的第一个大错。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虽然没有杀人和打人,但是,抄家、揪斗“牛鬼蛇神”和破坏文物的事情,几乎都曾参与过。
“文攻武卫”——悲情的“内战”
1966年8月18日,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和北师大附中红卫兵宋彬彬有一段著名对话,毛主席听了“宋彬彬”的名字后说“要武嘛”。当时,宋在《我给毛主席戴上了红袖章》(载于8月21日《人民日报》)一文中写道:“回到家中,我心中一直不能平静,耳边总回响着毛主席的声音:‘要武嘛’……毛主席给我们指明了方向,我们起来造反了,我们要武了!”
“君无戏言”,虽然后来毛主席又发出了最新指示“要文斗,不要武斗”,但为时已晚。8月22日,“要武嘛”讲话后的第四天,北京市第三女子学校校长沙坪就被她的学生活活打死了。这些原本“文质彬彬”的女学生,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发魔女”。青春靓丽的女孩,竟然凶残杀害自己的老师?这种事情至今想起来,仍然让人不可思议。
9月之前,红卫兵“武斗”对象是“牛鬼蛇神”,9月之后,红卫兵“武斗”对象已是红卫兵“自己”了。9月下旬,我们青田“首批红卫兵赴京代表”途径金华时已被禁止进入市内,因为金华两派红卫兵已经爆发了大规模武斗。此后,学生武斗很快波及到了社会,各地工人、农民、机关造反派也开始形成了尖锐对立的两大派。有了“工人阶级”参加,武斗更加惨烈了。
1966年12月30日,王洪文带领上海10万工人,制造了著名的“康平路事件”。这一血腥事件拉开了全国大规模武斗的序幕。1967年2月11日,我们家乡两派群众组织也爆发了激烈的武斗。最初的武斗,两派武斗都还是用拳头、石头、棍棒……后来慢慢发展到真枪实弹。再后来,由于支“左”部队的介入,武斗越来越惨烈,越来越血腥。
1967年7月27日,江青在对河南省造反派的讲话中充分肯定了“文攻武卫”的口号。这个口号给血腥的杀戮披上了合法外衣。江青“文攻武卫”的讲话在上海文汇报刊载之后,反响极为强烈,全国武斗急剧升级。有的地方造反派甚至动用了坦克、大炮……据有关资料,单次武斗最惨烈的四川泸州一仗,死亡2000余人,伤及8000多人(见《炎黄春秋》2010年第8期)。文革究竟死了多少人?据王年一先生的《“文化大革命”述评》“有说约773万,有说在200万以上”(1984年10月20日中国革命博物馆党史研究室出版的《党史研究资料》)。1978年12月13日,也有领导在中共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式上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死了2000万人”(见《沉冤昭雪—平反冤假错案》)。其实,没有人知道文革究竟死了多少人。
我的家乡虽然是个小地方,两派武斗也非常惨烈。1967年9月9日一天死亡近10人,一半古城被大火烧为一片瓦砾,两个中层干部(宣传部长和教育局长)被投入火中活活烧死。在武斗中,我的一个学长(高三学生)被另一派抓住后活活打死。我们把他的尸体挖出来时,身上被粗绳捆着,眼睛用布蒙着,颈骨被打断,头颅掉落,嘴巴张开有10多公分……
鲁迅先生在小说《药》中,描写了国人“引颈”围观“砍头”的情景,那个时代的国人只是“麻木、冷漠”的看客。到了“文革”,国人“觉悟”已经大不相同,即使是普通百姓,他们的眼睛里都充满着高度的“革命警觉性”,发现“可疑之人”就会立即报告……在我们家乡,有的死难者其实只是为了逃避“战乱”到农村“求生”的无辜群众,结果仅仅因为被怀疑是“不同观点”,也被残忍地打死了。
“文攻武卫”是建国以后发生的全国性战争,是“和平”时期最残酷的“人民战争”。它是一场地地道道的“内战”,“以死相搏”的两派都是为了“保卫毛主席”。可怜数百万年轻的生命,就死于为了“同一个领袖”的“内战”。更可悲的是,在他们死后,竟然还要被“鞭尸”,墓地被掘,尸骨被弃……他们真的很冤,无论是“革命左派”,还是“保守派”,最后都成了“历史的罪人”。
“文攻武卫”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最悲情的“战争”。或许将来有一天,这一段“战事”会成为中华民族历史上的“旷古奇闻”。
“知青上山下乡”——红卫兵的报应
1968年9月,“无产阶级司令部”全面夺权大功告成。10月中央八届十二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罪行的审查报告》,国家主席被“撤消其党内外一切职务”,“永远开除出党”。这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政治背景。如同所有的历史故事一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在《人民日报》社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全面胜利万岁》的欢呼声中,红卫兵运动走到了尽头。
12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毛主席的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新建立的各级“革命政权”首先把矛头对准了“红卫兵”,各地革委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办公室”很快成立。一夜之间,学生头上“革命小将”的光环散尽,他们成了需要接受“再教育”的知识青年,这种结果是他们原初不曾想到的。“最高指示”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大家都蒙了。毛主席不是说“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吗?为什么还要让“革命小将”去接受农民的再教育呢?
1969年4月下旬,我们家乡的革命委员会召开了第一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动员大会”,300多知青,有9人报名去了黑龙江,其他人都没有报名。直到1970年春节,一支边知青返回后,被以“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罪判刑,其他人才开始报名……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报的名,下乡插队时间是1970年4月15日。我说这个情况是想说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并不像有些人说的,大家都是“自愿”的。事实上只有少数人是主动报名,他们主动也是有原因的,有的因为家庭出身、有的想改变环境……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被迫无奈的。
知青所受的苦难很难用文字描述。1978年10月,云南西双版纳上海女知青“难产”死亡事件成了知青返城运动的导火索,数千知青抬尸游行,举行大罢工,成立“北上请愿团”,发表“北上宣言”……返城浪潮席卷了祖国的西南边陲,绝食卧轨,致使贵阳到昆明铁路线中断。与此同时,黑龙江、内蒙古、新疆各地的知青也纷纷起事……很多年后再读云南知青大返城的文字,当看到几百名知青集体跪倒在中央调查组面前放声大哭的一幕,仍然禁不住潸然泪下。
1979年1月,国务院批转知青办文件,允许知青办理病退、困退回城……至此,历时十年的知青运动终于宣告结束。1700多万知青终于回到了城里,但是,还有很多人已经再也回不了家了……在我们家乡也有多名知青死于非难。1971年端午节,一位女知青在绝望中投江自尽;1972年7月,与我在一个公社插队的高中同班同学割喉自杀,还有多名知青死于其它事故……
作为知青,虽然知道这些情况,但看到《知青博物馆》提供的数字时,我还是感到十分震惊。仅仅在1974至1979年的6年间,就有25690知青殒命他乡。
有人把“知青运动”说成是毛主席为了“培养革命接班人”,其实真相并非如此。事实上,到了1968年,红卫兵已经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1700万学生是一个巨大群体,大学不招生,工厂不招工,商店不要人……如何安置这么多的人,已经成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没有地方能够容纳他们。学生何处去?唯有农村“广阔天地”。
知青运动的本质是什么?只要看看当时党报所说的话,就能明白“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发表后,《人民日报》发表了一篇重要社论《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这篇社论说了大实话,在完成“革命”大任后的红卫兵们,已经成了在城里“吃闲饭”的人,他们已经成了国家的负担。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实际上是红卫兵运动的结果。“咎由自取”,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是历史对我们这一代人的惩罚。
大结局的启示
毛主席为什么要发动文革?文革的目的是什么?这是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思考的问题,这也是判断文革是非的关键。
1966年8月8日,中共中央《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明确指出,“我们的目的是斗跨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那么,什么叫“走资本主义道路”?“走资派”有什么标准?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年代,记得只要是领导干部,就是“走资派”。
文革之初,从中央到地方揪出了一大批领导干部。从刘少奇、邓小平、陶铸、贺龙、彭真等一批中央领导到省委书记,一直到地、县委书记,直至各个部门和单位的领导人,几乎无一能够幸免。文革初期被打倒的领导干部,后来在各地成立革命委员会时,几乎又都被“解放”了,他们又重新回到权力中心,掌管了各级“革委会”大权。他们是“走资派”吗?如果是,那么后来为什么要说是“解放”呢?他们是被“冤枉”的吗?如果不是,那么起初为什么要打倒他们呢?从革命领导干部到走资派,再由走资派重新成为革命领导干部,文革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刚刚坐稳江山,又遇风云突变,人生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文革之初,被打倒的两个最大的“走资派”,一个是刘少奇,一个是邓小平。可邓小平是毛主席把他“解放”的,如果他是走资派,那么,毛主席又为什么把他“解放”出来呢?文革中真正被打倒的,只有一个人,他就是国家主席刘少奇。文革结束之后,刘少奇的冤案也得到了平反。文革所谓的“走资派”,其实就是一个天大的冤案。
文革确实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超过上亿人参与,规模史无前例;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不准读书,史无前例;“破四旧”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文攻武卫”又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也是史无前例……虽说有很多史无前例,但结局却只说明了一个浅显至简、亘古不变的真理——“多行不义必自毙”。
文革最流行的口号叫“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其实,自古以来,造反是要被“杀头”的,革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文革初期,全国最著名的“五大学生领袖”聂元梓、谭厚兰、王大宾、韩爱晶、蒯大富……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后来无一不是“阶下囚”;文革中最著名的笔杆子王力、关锋、戚本禹,也都个个身陷囹圄;还有全国各地进入革命委员会的造反派领袖们,最后也一个个锒铛入狱,有的甚至走上了断头台……“黄粱一梦”,文革跟他们也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一夜之间,登上人生巅峰;顷刻间,又遭万劫不复……
文革结局诠释了什么叫“恶有恶报”。曾被写入中国共产党党章,作为“法定”革命接班人的副主席林彪,虽红极一时,结果还是“狼狈逃窜”,摔死在蒙古的温都尔汗大沙漠;文革中臭名昭著的“谋臣”陈伯达、康生也被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最不可一世的“女皇”江青和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四人帮”阴谋集团,最后也难逃覆灭的命运。
“乱哄哄,你方唱罢他登台;甚荒唐,到头来竟没有一个好下场”, 文革是一场悲剧,也是一场地地道道的闹剧。
关于文革的反思
在写此文时,有人问我:“是什么样的‘无知’可以让十几、二十几岁的学生变得如此凶狠残忍?”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文革不仅仅是学生运动,学生只有1700万,而参与文革运动的有数亿人之众。“泥鳅翻不起大浪”,如果没有工人、农民、机关干部、解放军将士,以及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领导的参与,仅仅只有学生,绝不可能会有席卷全国的“惊涛骇浪”,更不可能会造成“翻天覆地”的后果……
学生确实是无知的,无知是因为接受的教育。“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他们是喝“狼奶”长大的一代人。但“大人们”却不一样,他们是有知识、有文化、有经验、有阅历的群体。他们如此凶狠残忍,难道也是“无知”?“无知”显然不是人性扭曲的原因。有那么多人参与的运动,一定是我们民族的问题。
你相信“万岁”吗?但我们天天都在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你相信“句句是真理”吗?但我们每天都在喊“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为什么要“三呼万岁”?为什么要推崇“个人迷信”?这是我们民族的文化出了问题。封建社会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君权神授”、“君君臣臣”,“权力崇拜”已经融入了我们民族的血液。
毛主席有一段坦诚的讲话,“秦始皇算什么?他只坑了四百六十个儒,我们坑了四万六千个儒,我们镇反,还没有杀掉一些反革命的知识分子吗?我与民主人士辩论过,你骂我们是秦始皇,不对,我们超过秦始皇一百倍。骂我们是独裁者,是秦始皇,我们一概承认”。打败蒋家王朝,建立新中国,紧接着抗美援朝战争又取得了伟大胜利,毛主席在人民心中的威望如日中天。与此同时,毛主席的骄傲情绪也开始滋长。毛主席的话“语出惊人”,显示了伟人气魄,也显露了他骨子里的帝王思想。
在文革之前,没有人对毛主席的“秦始皇”之说有任何异议,反而是人人为之拍手叫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影响中华民族文化的不仅仅只是儒家“三纲五常”的礼教文化,还有兵家的“三十六计”,杂家的“权谋之术”……见风使舵,明哲保身,投其所好,逆来顺受,我们的文化有着太多的奴性。读当代大诗人郭沫若的文革小诗,确实感慨颇多。
文革期间,每天“早请示、晚汇报”,唱“语录歌”,跳“忠字舞”,“个人崇拜”之风登峰造极;“活学活用”,“三忠于”,“四无限”,效忠狂热犹如欧洲中世纪的宗教。“个人崇拜”一旦疯狂,一定会成为灾难。只要看今日伊斯兰世界所发生的一切,我们就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无知”让人们变得如此“凶残”?
悲剧告诉我们,领袖的“个人崇拜”是多么危险,民主和法制是多么重要。如果当时还有一点民主和法制,我们国家就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灾难。文革悲剧的发生有着诸多原因,最重要的当然是我们自身肌体的原因。我们的权力缺乏监督的机制,而缺乏监督的权力必然会产生专断独行,必然会产生“个人崇拜”,必然会产生腐败。“专断独行”和“个人崇拜”也是一种腐败。
我们的国家需要民主和法制,前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说过,“如果不进行政治体制改革,文革悲剧就会重现”。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关于文革的争论
“没有哪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进步为补偿的”,很多人在回顾文革时都引用了恩格斯的这句名言。其实,中国先哲的成语更经典精辟,“物极必反”,“多难兴邦”。
最近这些年来,有些人提出要肯定文革的积极意义。在我看来,文革的“积极”意义就在于这场灾难让我们党、我们国家看到了自身的问题,主动纠正错误,避免了灾难再次发生。我一直这么认为:如果没有文革,我们的党不可能那么快“平反冤假错案”,也不可能抛弃“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理念;如果没有文革,我们的党不可能会把工作重点放到经济建设上来,我们的国家也不可能有日后的“改革开放”;如果没有文革,我们的党更不可能会破除“个人迷信”和“领袖崇拜”,我们的国家也不可能一步一步走上民主和法制的轨道;如果没有文革,我们的国家恐怕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实现如此伟大的复兴。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1976年是新中国历史上具有特别重大意义的一年。这一年开始的“拨乱反正”,我们国家迎来了伟大的历史转折,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发展时期。没有1976年,我们的祖国就没有今天。
但是由于文革贻害,我们国家的今天仍然也存在许多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四十年来,虽然祖国在经济建设方面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是,中华民族道德文明却仍然存在着严重问题,贪腐盛行,世风败坏……虽然我不赞同把今日社会所存的所有问题全部归咎于文革,但很多问题都确实与文革有关。文革摧毁了我们民族的道德支柱,“信仰危机”、“诚信危机”已成为我们国家和民族极其严重的问题。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建设不可“同日而语”,中华民族道德文明的重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近年来读过许多要求“重新评价文革”的文章,我读出的大多是对社会严重不公的不满,对政府官员严重腐败的不满,其实,很多人并不是真的怀念文革,而是怀念老一辈革命家的“两袖清风”。当然确实也有一些别有居心的人,他们希望文革能够再次上演,希望我们的国家陷入大乱,经济崩溃……但是,无论这些舆论有多汹涌,它们都无法卷起大浪。因为在滚滚而去的时代大潮中,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涡流。
关于文革的争论还将继续。只要我们的社会存在不公,只要我们的干部存在腐败,这种争论就一定会存在。我们要允许受难者诅咒文革,也要允许获益者怀念文革;要允许亲历者质疑文革,也要允许持不同政见者歌颂文革……写到这里,我总是会想起在文革中因为表达不同意见被枪决的遇罗克、张志新……如今,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我很赞同这样的观点,有不同意见是正常的,争论的存在,正说明了我们国家的进步。
虽然我也相信,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并不一定就是对文革的最终“盖棺论定”,但我坚信“文化大革命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意义上的革命或社会进步”的结论。我们不能苛求1978年。我相信,随着日后文革文件的解密,很多不为人知的真相将会“大白于天下”,真相定会把文革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也许我们这一代人看不到这一天,但对此,我毫不怀疑。
结束语
马德里近郊有一个著名景点叫“死难者谷”(Valle de Los Caidos)。在那片风光旖旎的山谷里,埋葬着在西班牙内战(1936年——1939年)中死亡的4万多具将士遗骸,其中有弗朗哥的长枪党人,也有共和党人。据说当年建造“死难者谷”的目的是为了“宣扬和解,抚平伤痛”。虽然有人对“死难者谷”持有异议,但“死难者谷”确实起到了“警示”作用,它让人们记住了西班牙的一段历史,记住了“内战”给西班牙人民带来的巨大苦难。
我也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在我们国家的某一个地方,也能建一座“文革死难者谷”。不论职务高低,不分“阶级”,也不分派别,只要是文革的死难者,统统都埋在一起,然后立一座巨大的墓碑,再刻上他们名字……我们要告诫我们的后人,世世代代都不要忘了中华民族这一段不幸历史,永远不要让“同胞相残”的悲剧再在我们国家重演。
岁月倥偬,五十年“弹指一挥间”,曾经的一幕一幕,仍恍若昨日。我作此文,是为了祭奠我们已逝的岁月,祭奠死于上山下乡运动的知青朋友,也为了祭奠文革所有的死难者!
2016.4.16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