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泰罗尼亚独立风潮和华人的应对

最近火爆的加泰罗尼亚独立问题成了当地人生活中的焦点议题，也顺理成章了成了华人群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几天，笔者的朋友圈被加泰罗尼亚屡屡发生的示威游行刷了屏。朋友之中，站队支持独立者有之，厉声谴责独立分子者有之，事不关己友情转发者亦有之。那么，到底应该怎么看待加泰罗尼亚闹独立这回事？而这场前途未卜的独立风潮又会给华人群体造成什么影响呢？

　　加泰罗尼亚独立诉求合理合法吗？

　　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有其较为复杂的历史原因和经济原因，简而言之，就是加泰罗尼亚自身的民族特性和对现行的西班牙财政政策不满相结合造成的结果。独立的理由千千万，但是合不合理、合不合法却是另外一回事。从合理性来讲，西班牙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在历史上，作为组成民族之一的加泰罗尼亚人地位起起伏伏，并一度受到中央政府的强力打压，给当地人造成了沉重的回忆。但无论如何，加泰罗尼亚成为西班牙的一部分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是不争的事实，期间发生的事件都应当以内部事务通过协商手段加以解决，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寻求独立建国。而且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是由多个不同民族或者种族构成的，如果仔细加以研究，加泰罗尼亚人绝不是唯一一个在历史上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民族。全世界有2000多个民族，而国家和地区则只有200多个，如果任何一个民族都以历史原因和民族特性为理由要求独立，那么整个世界的版图都将被改写。如果说历史原因至少还能为加泰罗尼亚的独立诉求挣得一点同情分的话，经济原因则更难以成为要求独立的理由。虽然西班牙地方政府享有较高的经济自治权，但“自治”并不意味者“独立”，因此地方政府仍然需要遵守中央政府制定的统一财政政策。对于政策分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通过协商和谈判的方式加以解决，而即使谈判不成，也可以通过其他政治和法律手段解决。经济问题，用中国人的一句俗话来说，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真正的问题”，罕有哪个地方政府以此为理由要求独立的。如果最终证明经济原因成了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最大推动力，那倒真是活久见了。

　　而从合法性来说，加泰罗尼亚独立诉求和公投行为在西班牙法律框架内属于非法自不待言，只需看看西班牙宪法法院的反应就知道了。而从国际法上来说，也难以找到支持加泰罗尼亚独立的依据。加泰罗尼亚独立派曾一度要求行使民族自决权，并将其视为民主权利的一部分。而事实上，正如西班牙宪法法院在公投法通过后就指出的，加泰罗尼亚的情况并不适用于民族自决。民族自决权作为一种权利，首次出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1918年。作为历史产物的民族自决权，主要是为了回应当时惨烈的民族压迫，解决殖民地和托管地问题而提出的。为防止这一权利被滥用，联合国相关条约严格规定了其适用范围，而加泰罗尼亚并不属于可以适用的对象。早在2015年，前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一次采访中就明确指出了这一点，并强调了联合国对于西班牙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尊重。在缺乏国际法依据而西班牙中央层面又不予授权的情况下，无论要求独立还是组织公投都当然属于违法行为。

　　今年独立运动和往年有什么不同？

　　进入九月份以来，加泰罗尼亚局势快速升温。先是围绕着公投法，西班牙中央政府和宪法法院同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和议会严词相向，此后借助9月11日民族日游行，公投的氛围被炒了起来。期间，西班牙政府也采取了一系列包括关闭宣传公投的网站和罚没相关宣传材料等措施，试图阻止公投的顺利进行。最近的行动发生在9月20日，西班牙警方逮捕了数名加泰罗尼亚政府高官，并搜查了部分和公投相关的政府部门，引发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而在网上甚至曾一度传出西班牙装甲车辆进驻巴塞罗那周边地区，虽然被辟谣，但也显示出了目前局势的紧张程度。

　　今年的公投对于加泰罗尼亚独立派来说，是不能失去的一次机会。此前一年半的民意调查显示，支持加泰罗尼亚完全独立的人口比例正在逐步下降。他们深知，如果此时再不公投，随着西班牙中央政府政策的逐步调整和西班牙其他地区人口的慢慢迁入，支持独立的人数只会减少，不会增加。除了支持率的不断下降，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此前2014年的公投已经以流产告终，而此次公投如果再次无法顺利举行，不仅会对独立派自身的信心，也会对独立派在民众中的公信力造成很大的打击，使得民众对于公投的把戏逐渐产生习惯乃至厌倦情绪。中国成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同时，他们所不能言明的是，如果公投未能顺利进行或者公投失败，独立派将可能不得不面临法律制裁。这些现在还在鼓动独立的分子，将可能被最终送上法庭，而避免这一结果出现的最好方式就是成功独立。因此，他们摆出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不遗余力地为公投和独立摇旗呐喊。

　　而对于西班牙中央政府来说，加泰罗尼亚作为经济较为发达地区，如果一旦强行公投并最终宣布独立，其所可能带来的经济损失和政治上无穷无尽的后续麻烦是显而易见的。同时，虽然加泰罗尼亚享有高度自治权，但中央政府并不是橡皮图章，不能容许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挑战中央权威。西班牙执政者所担心的是，一旦加泰罗尼亚公投顺利进行或者中央政府未能表现出足够强硬的立场，将可能导致多米诺骨牌效应，其他同样有独立诉求的地区(特别是巴斯克)就有可能起来效仿，到时候局势就会变得不可收拾。对于中央政府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公投未能顺利进行，而就算最终公投顺利进行且结果是大多数人支持独立，也必须向其他地区展示中央政府维护国家统一的强大决心和手段。所以说，这是一场双方都输不起的斗争，因此今年的形势也远比往年更加严峻。

　　华人该怎么办？

　　加泰罗尼亚的独立运动不仅会对当地人造成影响，也不可避免的会波及到居住在这里的外国人。加泰罗尼亚如果真的独立，最直接的一个结果就是经济、移民以至于教育等政策的调整。一个新的国家诞生，必然会调整其原有的内外政策，从而逐步搭建起一个国家运行所依赖的政策框架。现在我们无法预测独立后的加泰罗尼亚将如何修改其内外政策，但是可以预见的是，由于西班牙中央政府的持续打压和自身的政治动荡，加泰罗尼亚整体经济很可能会陷入困境。加泰罗尼亚整体经济状况的下滑，对于这里生活、工作和学习的华人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从国际层面来说，由于西班牙中央政府的反对，加泰罗尼亚独立后加入欧盟和联合国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一旦加泰罗尼亚单方面宣布独立，将立刻陷入被国际社会孤立的尴尬境地，而这会给包括华人在内的普通民众造成难以预测的影响。

　　事实上，不管加泰罗尼亚今年能不能通过公投实现独立，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之间的争斗都不会停止。如果公投结果有利于独立派，西班牙中央政府和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将开始进入长时间的对峙和争斗，而即使是公投结果最终不利于独立，独立派也不会轻易缴械投降，他们的生存已经和独立的诉求牢牢的绑在了一起，今后必然会不断掀起风浪。历史上，政治局势的动荡一直是人口和资金流动的重要原因。此前已有报道称，为规避可能发生的风险，不少企业已经或者正在准备迁出加泰罗尼亚。面对可能长期陷于动荡局势的加泰罗尼亚，置身于其中的华人应当早作打算，以将可能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

　　*本文作者系西班牙庞培法布拉大学(Pompeu Fabra University)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