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鬼节”文化与商业化之差异

　　提要：万圣节，通俗地讲就是鬼节，但西方的鬼节一点都不可怕，反而很欢乐！反观中国的鬼节，如果大家也那么欢天喜地，是否会有一丝丝怪异？中国和西班牙的文化差异，导致我们对先祖和亡灵有不同的态度。对“亡灵”的“现代化”“商业化”路径也完全不同。

　　11月1日是Dia de todos los santos, 中文对应翻译是万圣节，也叫圣灵节。本来是天主教和东正教为所有亡故圣者祈祷的日子，后来就变成了民间祭祀家里亡灵的日子。这个祭祀的日子，却演变成商业狂欢周。

　　西方的节日，一直在流变。万圣节在完全商业化之前，是一个天主教节日。

　　对于万圣节的起源，最常见的版本是：两千多年前，欧洲的基督教会把11月1日定为“天下圣徒之日”(All Hallows' Day)。“Hallow”即圣徒之意。

　　最早，天主教廷为了纪念殉道者，在每年殉道者殉道的那一天为他做弥撒，后来殉道者越来越多，几乎每天都要做弥撒，教会也做烦了，就决定选一个时间，来“批发”做弥撒，再“群发”给仙逝的圣者。早期没有一个固定的日子，全看各个教区，甚至教堂的时间安排。

　　在教皇格里高利三世Gregorio III (731-741)当教皇时，将11月1日作为殉道者集体弥撒的日子。到9世纪中期，各个地方的天主教会才逐渐将11月1日定为：Dia de todos los santos。所以，从时间上来看，万圣节确定的日子，没有两千年，也就一千多年。

　　这是天主教教会的版本，找一个特殊的日子祭奠所有亡灵的传统，在公元前就已经有了。

　　传说公元前五百年，居住在爱尔兰、苏格兰等地的凯尔特人(Celts)把10月31日认为是夏天正式结束，严酷的冬天开始的一天。那时，人们相信，故人的亡魂会在这一天回到故居地，在活人身上找寻生灵，借此再生，而且这是人在死后能获得再生的唯一希望。而活人则惧怕死人的魂灵来夺生，于是人们就在这一天熄掉炉火、烛光，让死人的魂灵无法找到活人，又把自己打扮成妖魔鬼怪，把死人的魂灵吓走。之后，他们又会把火种、烛光重新燃起，开始新的一年的生活。

　　古凯尔特人也是西班牙人的祖先，其中一支迁徙到爱尔兰，另一支则越过了比利牛斯山，定居在伊比利亚半岛的西部和北部。现在西班牙的加利西亚人和阿斯图里亚人，就是凯尔特人的后裔。

　　凯尔特人最擅长自然魔法，对巫术法术非常有研究。这也是为什么西班牙北部和西北部流传较多关于巫婆、鬼怪故事的原因。巫婆鬼怪故事，并不是无中生有的。在被美国南瓜万圣节商业化了的今天，西班牙许多地区依然保存了最早的万圣节的传统过法。

　　比如西班牙的Cadiz地区，他们的万圣节不是11月1日，而是10月31日的Tosantos。这一天Cadiz人不会打扮成成鬼魂僵尸，而是打扮成兔子、母鸡和猪，还会用水果做出各种人偶。

　　大城市总是最先丧失传统的地方。老传统，在偏远山区会得到比较完好的保存。在安达卢西亚哈恩地区的 Baños de la Encina (Jaén)小镇，至今保留着万圣节这天半夜巡山的习俗。

　　在万圣节这一天， Baños de la Encina小镇的男人会手持圣栎枝条，成群结队的进山，手里摇着铜铃，清脆的铜铃声传进深山，变得悠然飘渺，这是在驱赶那些徘徊在村庄周围的孤魂野鬼，让他们远离这片土地。男人们进山驱赶恶灵，女人们则留在村子里祈祷全家平安。这个习俗，和前面爱尔兰人的传说有相似之处。

　　在哈恩的Begíjar小镇，还有一个防止恶灵进屋的习俗。在10月31日到11月2日，村里的年轻男女会在中午端着一大锅装满稀饭的砂锅到大街上，再拿一把大勺子，盖住家里大门的门锁。中午还要吃巧克力、鸡蛋饼。据说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恶灵趁机进到家中。

　　但是，除了恶灵，家里还有先祖的亡灵。为了引导先祖亡灵回家，小镇的村民会在家里厨房点上油灯。

　　当天主教成为主流宗教之后，所有这些另类信仰和异教信仰都被天主教改造，被牵强的与天主教教徒忌日扯上关系，于是，一个祭祀古罗马诸神的节日，就成了天主教的圣徒日。

　　从宗教节日到商业狂欢，也没有经历太长时间。

　　城里的万圣节，在商家的促销和各种化妆狂欢的掩盖下，这个祭奠亡灵的节日，完全被商业化和娱乐化。但那些郊野的村落，却对这一天有完全不同的解读。

　　对比了西班牙和中国的鬼节，在时间上，有非常相似之处。西班牙规模最大的鬼节，应该是圣周。虽然圣周是耶稣复活的日子，但那种肃穆死沉的气氛，还是非常震撼的。在圣周前后，是中国的清明节。

　　西班牙的万圣节是在11月1日。中国有三大鬼节，清明节，中元节和下元节。清明节大家都熟悉，中元节就是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的阴间新年。大家不太熟悉的是农历十月十五的下元节。下元节，简单来讲，就是为孤魂野鬼施食超度的日子。

　　道家法事中对三元有明确界定：正月十五日称为“上元”： 主要是行礼赐福；七月十五日便称“中元”：用以赦免亡魂的罪；十月十五日称为“下元”：是为有过失的人解除厄运。

　　十月十五的法事中，不单只超度亡魂，而且更为无主孤魂和那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的死难者施予救侪。到现代，基本上就是为那些猝死或者无主的孤魂野鬼超度。

　　中国清明和下元节，与西方的鬼节日期非常相近。灵鬼无界，世界大同。同为北半球，相同的时间，总有相似的社会氛围。虽然具体时间上略有差异，但大致相同。虽然都是祭奠亡灵，但西方和中国对亡灵的态度却大不相同。

　　当圣周和万圣节来临，大街小巷都是一片欢乐。欢乐是最容易商业化的，而肃穆只是为了营造气氛。只有当万圣节成为一个欢快的节日，商家才好商业化。于是各种鬼怪装饰大卖、黄色的南瓜大卖、各种恐怖游戏大卖、恐怖体验活动大卖……假借恐怖之名，成功将一个祭奠亡灵的节日商业化。而所谓的“恐怖”只是一种感官刺激，在这个恐怖概念的背后，是西方人在享受这个节日带来的娱乐和快乐。

　　但是，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中国人在清明节或者中元鬼节把自己化妆成一个鬼的样子。估计会引来众怒吧，毕竟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情。

　　在中国，赚亡灵的钱，估计就是卖香的香火店或逐渐失去了信仰价值的寺庙了，虽然我们不能小觑这些只赚香火钱的商店和寺庙。考上大学的收益，可远远高于烧300块钱的高香。中国人的虔诚是无价的，为了考上大学，不惜花300块钱买一支高香。嘴上说心诚则灵，但心诚的衡量标准就是否愿意花大价钱。 

　　“先祖”“亡灵”对中国人来讲是非常忌讳的概念，在生死方面的消费，中国人从来“不计成本”。就是这种无法被衡量又被无限夸大的“保佑的力量”，让这个见不得光的产业，在阴暗处迅速膨胀。赚“信仰虔诚”的钱，本身并没有错，错就错在无限膨胀，成为一个暴利产业。

　　万圣节是全民狂欢，淘宝甚至有能力创造一个“双十一”消费狂欢日。但在中国，对神灵先祖的消费，总觉得哪里脱离了正常的商业轨道。

　　中国信仰的商业套路是技高一筹，还是剑走偏锋？或者只是在灰色地带自作聪明的互相伤害？